不良少年日記

打開電視以朝聖般的心情看葛萊美獎
不知道為什麼今年葛萊美要紀念披頭四　
今年應該是成立四十一週年　而不是四十週年不是嗎

整場葛萊美全都是偶像歌廳秀　嘔呀嘈雜的歌聲舞蹈令人失去耐心
更驚訝的是賈斯汀竟然打敗喬治哈里森得到最佳男歌手獎　
我在電視機前面差點呆掉　原來這是媚俗的ＭＴＶ音樂獎

所以當主持人突然宣佈"讓我們歡迎小野洋子小姐”
我以為我在作夢 這不是開玩笑或名人模仿秀吧
傳說中的搖滾界/藝術界名人突然活生生地在電視銀幕前
短髮 戴著太陽眼鏡 年輕並不垂老　魄力十足　
我激動地（我不知道為什麼激動）哭了

他的日本腔比我想像中頑固 我聽不太清楚
他哽咽地說了一些關於藍儂的話
「如果約翰在世的話　我想他會說
＂Come together, Give peace a chance and Love is all we need！＂ 」
關於愛與和平 其實都是六Ｏ年代的老生常談　
沒想到在現在聽起來卻更具急迫性

他在鏡頭前哭了　我也哭了
我從來不知道看見喜歡的人會這麼激動

在溫州街散步時 發現傳說中的唐山書店就在眼前
一棟公寓的陰冷幽暗的地下室裡
立刻變成一個跳蚤　興奮地鑽進兔子的毛皮裡探險

果然 是個很奇特的書店
有種刻意不裝潢的粗糙樸實感　
詭異的空間裡 藏書卻異常豐富 種類也繁多
而且他們賣的是真正的「書」　
沒有一般書店賣的偶像寫真　減肥食譜或美容指南

唐山對面是簡體字書店秋水堂 附近還有結構群　女書店　
公館一帶根本就像是東京的書店街神保町
（台北和東京真的有很多地方可以相呼應）

【今日戰利品】

從浪漫主義到後現代主義（迫切的需要）
實驗劇場（迫切的需要）
共產黨宣言（不知道放在桌上會不會被抓去關）
毛澤東明信片兩只（美麗的裝飾品）　

我們騎上機車去買雷光夏
這麼一個名字的氣味吸引著我們
必須趁著黑夜立即附庸風雅

唱片行櫃檯那個搖滾青年店員
戴黑框眼鏡 臉上沒有一點表情
我們一度懷疑他的音樂素養 不敢詢問 害怕污辱了自己
揣測他大概是只聽聯合公園和阿姆 身上還剛好有刺青和穿環的泛泛之輩
不料他毫不猶豫 手指立即指示我們獨立廠牌的正確方向
也許我們應該相信他的專業

雷光夏已經不隸屬獨立廠牌
他是國際唱片旗下樂手 這令人匪夷所思
當藝術家性格遇見主流廠牌 雖然廠牌並不妨礙才華

雷光夏的音樂 她的自溺式文藝腔
那些如貓叫般的呢喃 古怪的廣播節目
她的類合唱女聲 讓我想起我所有的音樂老師
在充滿灰塵的午後
整理老照片、舊日記與畢業紀念冊時
就會想聽起「逝」裡頭昏黃的懷舊感

在庭院裡整理花草時
就會想來段「臉頰貼緊月球」裡的新科技園藝式朗讀

突然發現「雷‧光‧夏」是多麼印象派畫風的名字



「啊！既然你要先買，那我再跟你借來燒好了！」

如果你要給我機會讓我回到無憂無慮
眼前有各種可能性 毫無包袱的九歲 十六歲
或者二十二歲之前 然後重新活一次
我當然想 我想的要命

我當然懷念我還是男孩的時候 我還是各種男孩的時候
運動衫乖巧男孩 腳踏車男孩 整理房間男孩
男子高校衣衫不整男孩 偷偷在廁所接吻男孩
煩惱男孩 偏執狂男孩 賤男孩

也許我懷念的不只是我自己
還有我那曾經是男孩的弟弟 我那曾經是少女的媽媽
我那些都是孩子的朋友 甚至當時的世界
那八九零年代的氛圍永遠在我腦海裡揮之不去
那灰塵 那午後 那當時心境
比起世故的現在 我怎能不懷念
那個已經失去的年少時的天真空白悠閒的狀態
當時的我與這世界所有的對話

可是 可是 可是

我想我還是不會回去
我喜歡現在的我 一直在改變 我連把握都來不及

至少現在的我
每天都似乎比昨天聰明一點
每天都好像從睡夢中醒過來一點
每天講出來的話都比昨天誠實一點
更看懂世界一點 摸透人生一點

二十二歲很好 現在似乎比過去好
我捨不得回去了

已經工作一個月了　食慾變得很好　
晚上也很容易入睡　完全沒有失眠的問題　
失眠原來是那些不必勞動好命的少爺小姐們才會患的病
跟剩菜油漬打拼的藍領階級哪有資格談失眠

晚上很早就睡了 早上很早就起床
唸無關緊要的書或者聽披頭四唱片振奮晨間精神
起床後隱約記得自己在夢裡面講了很多外國語
時間地點情況完全不記得了　好像講了英文也講日文　
似乎是很愉快的夢　

新的薪水戶頭　提款卡和信用卡二合一
去誠品書店都可以直接刷卡　從我的薪水裡面扣　
於是我就拿著我的信用卡　簽了自己的名字　
換來了海灘男孩的唱片　兩本書　也看了兩場電影　

我一定要認真工作
把喜歡的唱片都買齊　

每次看歐洲電影就會有世界真的很溫暖的感覺
也許是我腦海中歐洲大陸裡的那些國家不管東西南北
都像火鍋裡的餡料擠在一起取暖的緣故

不管在銀幕裡看西班牙 捷克 義大利 芬蘭　
每種人嘰哩咕嚕地講著自己的語言　
任性吃著自己的食物 住在自己國家的建築
以一派理所當然的態度任性地活著 對我來說好感動

原來我們以為的台灣不是全世界

如果下輩子可以選擇當男孩的話我還是要當個西班牙男孩！
每天可以換穿不同圖案的白色T恤，在地中海氣候下跑操場，
常看的頻道有：足球頻道、鬥牛頻道、馬德里都會頻道，
青春期的興趣是在馬桶上邊讀著花花公子西班牙文版邊打手槍，
卻老是被媽媽懷疑拉肚子，她老是叫我不要沖馬桶她要看大便形狀。

班上還會有從阿根廷轉學來的女生，跟我說切格瓦拉的事，
不過我真正喜歡的是那個長頭髮的女生，
他家開牙醫診所，為了多接近她我找了個藉口跑去她家裝牙套，
牙醫是她的媽媽，有躁鬱症，一邊和她前夫吵架一邊幫我拔牙，害我滿口是血，
結果我喜歡的那個女孩。跑過來，溫柔的幫我止血，真的是 No Pain No Gain。

我爸後來發現了，他問：「你嘴巴裡那是什麼東西，是牙套嘛？」
我說：「不是牙套，是牙齒矯正，花了八萬元。」
他掐著我脖子說：「怪不得我發現最近收支老是不平衡。」他非常生氣。

媽媽有一次發現我在打手槍，
她說：「你想想看自己這樣的行為對嘛？何況奶奶還在住院！」
我只好趕快自認倒楣地把內褲穿上。

弟弟愛躺在床上看漫畫，早熟的天才。
姊姊莫名其妙地把男朋友帶來浴室洗鴛鴦澡被我發現，隔天還跑來跟我說：
「耶，我月經流量很多，而且下面都起疹子，我男朋友該不會就這樣不喜歡我吧！」
「你說說看嘛，我想問問看你們男生的意見。」

我常常在路上遇到那個牙醫診所女孩。
某天她在路上看到我，要我陪她去性病防治所，假裝是他的男朋友。
醫生問了他許多可以選擇不必回答的問題，他都回答了。
那一天是我這輩子最幻滅的一天，
我根本不想知道她和別的男生有肛交！

我在浴缸裡邊想著邊哭。
隔天在派對上，我和阿根廷女孩無所謂的開始接吻，
「咦 你有裝牙套？」我們親了一會兒之後，阿根廷女孩說。
「是牙齒矯正。」我難過的說。

電影演到這裡就可以了，
接下來是我自己的人生不關你們的事。

因為他說：「你的特質適合瑜珈與靜坐。」
所以我把密宗雜誌借回來讀了。

我們應該開始過著靠蔬菜沙拉、雜糧麵包與礦泉水維持生命的日子。
每天晚上還必須冥想。

念完日本語之後，
躺在草蓆上睡著了。
電風扇吹了一整夜。

很熱很熱的暑假的第一天。

二十一歲的四五月的春天
因為無時無刻都可以喝到吉利果汽水(蘋果口味)
人生一直處於相當愉快的狀態

我太天真了
以為吉利果汽水將會永遠地定居在便利商店裡
怎麼也沒想到原來仍然是期間限定的懷舊物品
春天過去以後就沒有夏天了
壽命相當地短

冷藏庫裡吉利果同學原來的座位
被可口可樂同學的更大更肥的香草新包裝給佔領了

我們這島嶼需要這麼多不同口味的可口可樂嗎
這無所不在的台灣太古可口可樂公司

所以再會了 黑松公司的吉利果同學
可哀的曇花一現

今天下午突然覺得應該看點有陽光感覺的卡通，
於是就去看了灑滿陽光的圖書館二樓看《心之谷》（1995）。

中學時代的東京郊外的少女物語，
隔壁班男孩志願是小提琴製作職人，
兩個人互相比賽誰的名字先被登記在借書卡上。

早上五點打開窗，外頭很冷，霧很濃，
發現喜歡的男孩騎著腳踏車在公寓樓下等著，
「我早就想載著你騎腳踏車爬上很陡的山坡了。」男孩說。
兩人站在山坡上向剛起床的朝露東京說早安。

卡通裡頭的東京很像我看過的東京，
巷口買牛奶的藍綠標誌FamilyMart，
公寓陽台上的棉被，蜿蜒恬靜的小巷子，
連京王線電車的紅條紋和窗外的景物也都一樣。

奧利維亞紐頓強唱的《Take Me Home, Country Road》
比硬漢約翰丹佛的版本好聽。

宮崎駿卡通的主題曲，都有一種九○年代早期的懷舊的東洋樸實質感，
永遠都讓人懷念到想流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