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三峽祖師廟

沒有放暑假的某個星期天早上九點半,
異常地以強勁的毅力早起,為了和同事相約在某個東區角落唱KTV。
在黑暗的冷氣房裡盯著銀幕看著那些我不太熟悉又言不及義的國語歌詞,
歌詞中太多美好、太多幸福、太多甜蜜、太多背叛、太多愛是你愛是我,
太多過於精心設計的畫面,太多長相姣好袒胸露背的男演員女演員,
音樂錄影帶是一個永遠只有帥哥美女與甜言蜜語的虛擬世界。

總是想從歌詞中找到一點蛛絲馬跡,
想知道台灣人的集體潛意識裡到底有什麼?

雖然許多歌曲只是曇花一現,
連一個打歌季都還沒結束就徹底被埋葬在歌本裡,
但是偶爾能夠被甜滋滋的音樂撫慰很好。

***

傍晚我的旅行癢又發作了,
突然有一股想要騎機車到某個不遠的地方的衝動,
於是我憑著地理邏輯,騎了很久的機車,
從新店,經過安坑,再到三峽,
完全沒有詳細地圖,全憑方向感和小時候老爸開車經過的童年記憶。

太陽慢慢地落下,
夏天的傍晚騎車在無人的產業道路上,很有存在感。

新店到三峽的產業道路上有一間小時候曾經經過的遊樂區,
應該是九〇年代初期模糊童年的某一天吧,
記得老爸當時在路旁停下車來問我們:「要不要進去玩?」
我和弟弟猶豫了一下回答:「不~要。」
來不及進去玩現在已經倒了,雜草叢生,晚上騎車經過更顯淒涼和哀傷,
很多台灣八、九〇年代的遊樂區撐不了多久,經營不善之後,倒了就晾在那裡,
諸如龍潭的童話世界等,成為孤魂野鬼盤據的廢墟。

可能有一天閃電擊中我,改變了我體內的組織和思考脈絡也說不定,
因為我不知為何變得喜歡上廢墟,這個我超乎我的理解能力範圍,
開車經過廢墟時會感到某種腎上腺素大量發射的興奮感。
在廢墟裡可以感受到某種……榮枯盛衰的無常,某種……荒涼感,某種……無以言喻的哀愁。
很想找人一起去探險和拍照,裡頭一定很讚,
一個人雖然也OK,只是容易卡到陰。

***

走在三峽老街,我怨嘆自己不是出生在這樣的房子裡,
為什麼我的阿公阿媽不是什麼革命先烈或台灣文學先驅,
此時腦袋裡全是「難忘的鳳凰橋」 「可憐的戀花再會啦」那些美好的台語歌

週日晚上的三峽老街遊客稀少,但氣氛悠閒,
只是老街再生之後除了淪落為販賣無聊古玩和全球化點心之外,還有別的可能性嗎?
(關於這一點得請教一下古蹟修護達人——拷秋勤的魚仔林)

我不太知道怎麼當一個台灣人,
因為課本從小到大都沒教,我爸我媽也沒教(他們只對我說:你是宜蘭人),
所以我喜歡老東西,從那些老東西裡去思考怎麼當台灣人這件事。

我總是納悶懷舊的人到底是抱著什麼樣的心情懷舊,
與其說是逃避,不如說是尋找一個跟現世不一樣的另類生活方式,
懷舊的人比活在現世的人還要積極,
因為懷舊讓人察覺原來生活不是只有現世這個可能性,
原來還是有其他的生活方式可以選擇,
懷舊的人心情容易是美好的。

好比活在2000年代,
可以不必被迫假裝有自由意志地喜歡蔡依林周杰倫孫燕姿,
還是可以回頭去挖掘六〇年代的陳芬蘭和七〇年代的劉文正,
八九〇年代的高勝美葉璦菱城市少女紅星特攻隊。

***

這個沒什麼人的夏天的夜晚,
三峽老街中某一棟屋子的二樓,
窗戶敞開著,燈光亮著,天花板上的掛扇轉著,
牆上掛著祖先的遺照三四枚,看起來是頗有歷史的家族,
唱盤大聲播放著懷舊台語歌曲,
一個男人寂寞地坐在窗邊的椅子上,吹著薩克斯風與音樂一唱一和。
很美的台語老歌,很純熟的薩克斯風,想必是個風雅文人,
坐在底下聽了好久,捨不得走開,很感動。

覺得……好台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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