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個人都有某種坐夜車的苦衷,
這是我從22:00由台東開往台北的夜行莒光號上乘客臉孔所讀出來的。
在莒光號座位上睡著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
據說可以媲美經濟艙的難睡(雖然坐飛機時我總是興奮地不想睡著)。

會搭這種辛酸夜車的旅客又以中下階層的老百姓居多,為什麼?
因為金字塔層頂端的有錢人根本沒有必要為了生活或生存而犧牲睡眠品質到處奔波。
這也是為什麼電視新聞裡會發生可怕意外事故的人總是勞動階級:
從鷹架上摔下來死掉的工人、在海邊補鰻苗淹死的漁民(海巡署時代親眼看過),
連環車禍撞死的也幾乎都是那種身後有無數子女要扶養的窮人。
我認為這是因為有錢人不必為五斗米而將自己至於死亡高風險之地:工地、海邊、工廠、高處、地下水道……
否則怎麼很少聽到哪個有錢人「意外」死亡!
有錢人用錢把自己的生活和生命打點得好好的,不可能將自己置於什麼「意外」之處。
(哇,我這般思考簡直是一個蘋果橘子經濟學家了嘛!)

火車除了座位很難讓整個身體攤平地睡,不知道睡覺時頭應該擺哪個方向之外,
睡不安穩的原因尚有:擾人清夢的到站廣播。
那種如鬼魅般在荒涼又忠實地撥報,真的令人覺得很煩。
不過凌晨三點聽見「各位旅客,宜蘭/羅東站到了」,真的會有一股想要下車的假性衝動。
不過半夜三點的羅東到底能幹麻,我也不清楚。

到了台北,才凌晨五點,連捷運都還沒開始營運。
買了一份報紙在車站大廳等待六點的到來,
在我一旁陪著我走路的家鳳說,我走路很快,睡意未醒的她快趕不上,
由此可知我是徹底被台北化了,因為無時無刻我都習慣趕路,
就連清晨六點一點也不需要趕路的悠閒時刻。

上班時,偷偷看了莎妹十年前的《文藝愛情戲練習》錄影,感觸真多。
第一個感觸是:我怎麼趕不上台灣小劇場最蓬勃的八九〇年代,讓我有生不逢時之感。
(幹!沒活過一九六〇年代,俺已經夠衰了)

反觀我們正青春的二〇〇幾年,到底會有什麼東西是讓人覺得「啊,活在這樣的年代真好!」……
沒有!所有藝術都已經過了黃金發展期,開始衰退:小劇場運動、台灣新電影、前衛藝術、舞蹈……
這是一個很庸俗的年代,我們只有紙娃娃般的好萊塢影星、保存期限五年的免洗筷歌手、肥胖總統女婿……

第二個感想是:十年前的【莎士比亞妹妹們的劇團】真的前衛/危險/尖銳/有趣/悶多了。
(是的,悶和有趣可以同時存在)。
當年的「交換內褲」那個動作是關起燈真的脫褲子呀!
十年後演員們只是換上肉色內衣,安全地做個意思。

很想知道當年的演員們都被收編到哪裡去了,
基於我的人類學好奇心,真的很想去田野考察一番調查這些人的生命史。
我想知道一部戲在演員身上留下了什麼軌跡,尤其是如此帶有政治意涵的戲。

下了班我騎機車到承德路一段41巷,去尋找當年《文藝愛情戲練習》的演出地點:「河左岸塌塌米劇場」
卻發現根本查無此地,讓我納悶又欷噓。
八、九〇年代的台灣小劇場黃金時代就這麼過去了,到底留下了什麼遺跡?
台灣小劇場現在的情況是,無趣又安全啊。

真羨慕黎煥雄他們那一輩文藝青年,可以多麼詩意又如此政治。
然而這些人進入三十歲之後全都被主流社會收編了,
黎煥雄後來到了唱片公司的古典音樂部上班,又跑去搞超級主流的綜藝舞台劇《地下鐵》《幸運兒》。
這告訴我們:革命不會是文藝青年一輩子的職業,每天認真打卡上班不遲到下班趕快落跑才是王道!

回家路上經過羅斯福路二段的跳蚤店去晃晃,
結果也不知為何買了一件萬芳國中的運動服(NT$10),總覺得很屌,上面還繡著一個我不認識的名字。
不過這種帶有強烈符碼的東西還是以無關緊要的心情去穿會比較好,
倘若要我把宜蘭國中的運動服拿出來穿,我死也不願意。
那會勾起我很多很雞巴的青少年回憶,因為宜蘭國中是我唸過最爛的學校。

我想要成為莎妹的導演之一,不知道三十歲之前有沒有可能!
對我來說這才是人生成功的證據啊!(而不是成為竹科人擁有百萬年薪)
arrow
arrow
    全站熱搜

    不良少年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