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颱風來襲，一下子出太陽，一下子風大雨大，
我和豈宗兩人都很猶豫晚上到底要不要去喝小人官的喜酒，
話說我根本忘記今天要喝喜酒這件事，所以不疑有他她牠它，
穿了圖案T恤牛仔褲球鞋還戴眼鏡以大學生的偽裝來上班。
等到我驚覺到這個事實時，人已經在前往捷運站的路上了。
傍晚提早半小時下班搭公車去南京東路一家餐廳喝喜酒，
豈宗包了一千二，我加了四百湊一千六，
雖然沒收到喜帖，原本我只是陪豈宗過來的，
但只過來白吃白喝卻不包紅包，人情上真的過意不去，
畢竟小人官以前也是我的直屬長官，很照顧我，我也很喜歡他。
在那裡遇到一些很久不見也幾乎認不出來，在我生命中已經不重要的軍中面孔，
自從他們退伍後就沒有想過會和他們在台灣的那個角落再度碰面，
他們梯數都比我大很多，裡頭有一兩個曾經管教過我的班長，
我想起他們從前對我兇的樣子：
「為什麼衣服沒燙？」「你要讓我難看是不是？」「我在講話你有沒有在聽？」
很難遺忘這些不堪情景和心靈創傷，就算知道他們是在體制下不得已，
就算退伍了一筆勾消還是沒辦法當朋友（也許是我不願意嘗試），
雖然沒有恨，但看到他們的臉連打招呼都不太屑，畢竟還是有一點點不甘心吧。
遇到了兩個我心裡面很想見到又有點害怕見到的人：
一個是以前在軍中為他賣命的人事官，一個是以前軍中學長必榮。
人官一見到我就很親切地也很溫暖地問我現在過得如何，有沒有和軍中朋友聯絡，
一開始我對他還有點防備心，打算說一些官冕堂皇的話打混過去，
等到喜酒散場後，一團人開始寒暄起來，人官跑來跟我和豈宗聊天，
彷彿只是很久沒見的朋友，而不是昔日的長官和下屬，
雖然他本來就和我們只差一歲，是個是沒什麼架子的長官。
聊到最後他突然摟著我對我說：「唉呀，過去那些事情你就不要想太多啦……」
老實說我早就不想那件事了，但只要一讓我想起來還是會覺得很心酸，
不過都已經半年多了，他還一直掛念，覺得對我有虧欠，沒有好好跟我說過，
他對我講這些話的時候，不知道是太過激動還是感動於他的誠實坦白，
我發現我的鼻子酸酸的差點講不出話來………
他說他一直有我們三個人事協辦的電話，
可是他不會打，因為他知道我們在上班，怕吵到我們，
他一直說我們現在在外面工作很自由，儘管錢少也值得，
海巡的黑暗讓他很想趕快退伍，但他還有兩年多的役期，
他想要考公職當獄卒，也想投資開一家幼稚園，也想去大陸當台商。
他說我可以作和興趣相符的工作其實很幸運。
我不知道哪裡借來的膽，用開玩笑的口吻問他說：「聽說你現在在軍中很雞巴喔……」
我們散場後還在餐廳門口聊了很久，
我發現人官其實就是我當初認識的人官，沒有太多心機和狡詐，
個性很好，非常替人著想，非常聊得開也很好相處，在軍中當他的下屬真的很幸運，
而且乍看之下真的很帥氣，還戴耳環，穿襯衫露出胸部。
必榮是個我一直很尊敬的學長，他變得比我想像中開朗，
以前在軍中我超想和他聊天的，可惜那時候我太菜，他又太老幾乎快退伍了，
今天看見他，發現我跟他之間那種梯數差太多的隔閡不見了，
現在就真的是平輩了，可以很開心地聊日本，
他在科技資訊這方面真的是達人，帶了一台很時髦很小巧的筆記型電腦過來，
我膽子很大地問他是不是秋葉原男（雖然他比秋葉原男開朗也社會化許多），
還問他有沒有去過下北澤，他說我看起來就像下北澤系的，
雖然沒辦法清楚定義下北澤系究竟是怎麼樣的風格，
但下北澤是我在東京最喜歡的地方，被這樣稱讚很爽。
他好像還是覺得我和豈宗是他的學弟，對他來說也許學長學弟這樣的關係比較溫暖，
不但一直嚷著「我要過去跟我學弟聊天」，還以一副學長的口吻對我說：
「我早就預測到你和豈宗今天會一起出現。」（明明我們中午時還決定不來參加…）
「因為我看人很準的啦！」
「所以當初我才會拉你進來當人事協辦啊，笨耶！」並且很親密地撥了我的頭一下，
後來我們四個人事協辦和小人官合照的時候，
必榮還把我摟得很緊，他好像從頭到尾都很喜歡我。
因為我頭髮變長，又留鬍子了，態度也不像菜兵時代般唯唯諾諾，
所以今天有一些人認不出我來，認不出來其實是件好事，
但可想而知我在軍中那段時間髮型和行為一定是很拙。
大後官一看到我就說：「現在退伍了，鬍子就留這麼長啦！」，
很高興他還記得我，我就回他：「你管不到啊，讓你扣假啊！」
除此之外，還看到義順，他還是和以前一樣溫柔敦厚，氣質讓人覺得很舒服，
也看到宋巡，他的聲音實在令人很想念，不過還沒上前找他聊天他就走了，
也看到賴隊長，不過和他相處時間太短沒有交集，他很悶的坐在一旁吃悶喜酒，
也看到李毅帆，他從以前那個很雞巴的班長變成很普通的大學生，
也看到我的仇人，他好像過得比我好，比以前更開朗更會社交，
看到他的臉還是會很討厭，但他好像變帥了。
喜酒散場後，我和豈宗決定去林森北路的日本色老頭巷子散步一陣子，
想要找一家pub喝啤酒或找家喫茶店喝咖啡，走了好久都走不到，
途中我今天傍晚才剛買的雨傘還被颱風吹壞！
勉強在蕭條的重慶北路找到一家營業到一點半的麥當勞，
然後我在麥當勞邊喝很難喝的焦糖奶茶邊聽他喝念英文。
豈宗今天很帥氣，穿著西裝，還留著很男人味的鬍子，
我們還是一樣天馬行空地亂聊，
聊妓女的風塵味到底從哪裡來？
聊台北市為什麼每次颱風來襲都不會放假？
聊留鬍子到底好不好看？聊他應該要剪哪一種髮型？
聊他到底要不要結婚？該不該生小孩？
聊他去延平北路「黑美人大酒家」應徵少爺的經驗
聊颱風天的晚上妓女需不需要接客？（後來我騎過萬華區，發現答案是「要！」）
聊到最後沒有捷運，只好跟豈宗借機車回家，
晚上的延平北路和迪化街也很有感覺，現在來大稻埕感覺像回家，
騎機車回家的路途上，我一直在想一些事情，還有今天晚上的感想，
今天的喜酒打開了心裡不少的結，除了有一個還沒打開之外，
突然很疑惑到底有沒有必要和軍中的仇人重修舊好？
畢竟現在看來，真的不是什麼損害彼此利益的深仇大恨，
全都是軍隊雞毛蒜皮小事彼此計較過度彼此心胸放不開的後果，
可是難道說和好，就能夠立刻和好嗎？
難道簡單一兩句話能讓過去煙消雲散？一兩次握手就能把皺紋和疙瘩抹平？
何況那個人不能給我什麼生活靈感，也不會讓我特別想要和他重新當朋友。
重修舊好，似乎看不出來意義在哪裡，
所以我現在是在後悔或遺憾什麼勁？難道只是不想讓人生留下污點。
但是半夜三點我躺在床上，突然有點開始後悔，
其實我今天應該主動過去和我的仇人握手和好的，
跟他說一聲：「不管怎麼樣，我要跟你說對不起。」
畢竟曾經相處過也知道他有好人的一面，
唉，我真後悔自己沒把握機會，原來要互相寬恕這麼難。
關於「仇人」的人生課題我可能還是得多活幾年才能體會吧，
多體驗一點人生，多看一點電影，
多讀一些莎士比亞或杜斯妥也夫斯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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