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我不太清楚這次回家的原因到底是什麼,
只是覺得很久沒有搖搖晃晃地沿著宜蘭線鐵路前往一個安心的目的地,
很久沒有看著那片曾經熟稔如今卻開始生疏的海岸線,
恍恍惚惚到了宜蘭站,恍恍惚惚走了二十分鐘的路回家。

話說這次回家只是為了一些看似無關緊要卻又非常重要的理由:
例如到圖書館還書——以目前的回家頻率我不應該再跟鄉下的圖書館借書的——總是逾期,
例如拿一件棉質格子襯衫——少了它整個春天我都會很困擾,
例如拿家庭胃腸良藥「五塔散」及蚊蟲叮咬良藥「百草膏」——這是要去印度的仙丹,
以及免費試用並回味一下宜蘭的春天溫度到底有多麼宜人,
可以穿短袖T恤騎腳踏車去唱片行買陳綺貞唱片的那種天氣——惱人的春雨除外。

我發現我們家越來越像個家人間沒有心靈溝通的辛普森家庭了——至少辛普森他們家還有活力和笑料,
自從我和我弟吵架(或者更正確的詞彙:翻臉?)之後,我弟面對我的態度極度冷淡,
若是普通的冷淡我還可以忍受,他那種冷淡卻像是犯人和獄卒之間懷著恨意的冷漠,
每次他經過我身邊我就感到一股冤魂受委屈般的寒意——愛記恨的魔羯座男孩,
我真希望我弟還是五歲,至少我們吵架時他會用剪刀和插滿筆的筆筒丟我,直接發洩在我身上,
而我會揍他一拳,然後發現他被我揍流鼻血怕媽媽罵,於是自己先偷哭——可愛的處女座哥哥。

半夜一點我發現他非常大聲地彈著吉他唱起歌來,
我對於這種會妨礙到別人的吸血鬼作息真的很討人厭,
忍不住衝上樓用不帶任何表情的語氣跟他說:「不要在半夜一點彈吉他好嗎,會吵到拔和麻!」
他冷冷地故意不看著我,等我轉身離去馬上厭惡地把門快速地鎖起來——他的反應可以再「民視連續劇」一點沒關係!

我在心裡詛咒他——我希望他去當兵以後在軍中自殺變冤死鬼,
畢竟這是他一直想要的——以自己的死讓對他不好的人內疚一輩子——而我也不會覺得遺憾,
只是他死了之後,我和他的童年立刻被尼采化了——好像從沒活過一樣,
那些被迫穿愚蠢的一模一樣的兄弟裝的日子又算什麼呢?
一起蓋同一條棉被的夜晚又算什麼呢?
我老媽辛苦生下他又算什麼呢?

我努力去回想他還是正常的時候——大一以前的他似乎還算非常正常,會跟我有說有笑,
我猜他一定是在那個被詛咒的貓空大學卡到陰,三魂七魄已經不在身上了,
只要我去行天宮地下室隨便找一家算命應該都會得到以上這個答案。

而我媽,一聽說我要去印度之後,又開始對我碎碎念(以下為台語):
「像你這樣上一天班,請兩天假,你們公司還會想要聘你喔?」(我哪有……)
「為什麼都不把錢存起來,都把錢拿去出國!」(這輩子才三次,有到「愛」出國的地步嗎?)
「明明說一個月要給我五千元,都沒有!」(我要是一個月給你五千,就沒錢了啦!)
「你說沒錢給我,那你現在還能出國就代表其實你有錢啦!」
「怎麼不好好存錢,買個房子什麼的,開始繳房貸啊……」
「幹嘛沒事去那種落後的國家,那種落後國家有什麼好去的……」
「你每次都要先斬後奏,先買了機票才告訴我……」

天啊,當媽媽的人真的很擅長讓自己的兒子有沈重的罪惡感,
遇到她,我崇高的二十歲理想就好像地上的紙屑一般不值錢……
我只能說,看似開明的她真的需要被再教育,媽媽絕對不會永遠是對的……

我的老爸在一旁什麼也沒說,
原本期待他發揮父權地表示一點贊同或反對的意見,但他卻沒有。
印象中他唯一對我的人生做過干涉,只有在大學聯考填志願卡的時候,
當時他非常嚴厲地阻止我填台大哲學系,
他說「出學費的人有權力作決定!」——所以我就沒福氣念台大了,
這結果到底對我的人生是好還是壞——一直到現在還是沒辦法摸清楚。

現在我再也不知道他到底是支持我還是反對我,
老子已經不老子了——反而路上的警察對我的雞巴態度還比較像老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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