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你也被騙來日本啦,嘻嘻!」(設計對白)

日本傳奇女演員原節子,出自於小津安二郎某部電影,片名不詳,難道是《秋日和》?

★★

最近我竟然常夢見台灣,
夢中總是充滿溫暖的琥珀色光暈。
連我自己也感到不可思議,我對台灣的依戀有這麼深?

我夢到我回到宜蘭鄉下,探望阿公阿媽,
熱情地聊著我在日本的生活,
夢裡還理性盤算著該去哪裡申請再入國許可回日本。

夢的情緒起伏永遠比現實生活來得戲劇化,
幸福的感覺更濃厚,醒來時的惆悵感也更深。

夢裡的演員幾乎清一色都是台灣人,這是當然的。
我的家人,我的朋友,我這輩子認識的人,大多是台灣人。
好吧,也許有幾個日本人配角出現,我記得不清楚。

也許看台灣最美好的距離,正是此時此刻,
不要離它太近,也不要遠過換日線,
隔著模糊的海洋,隨時回得去的距離最好。

如此一來,看著台灣光怪陸離的荒謬新聞,也不會動氣。
我是台灣人,但是暫時不受台灣的俗事干擾。
颱風、選舉、花博……這些沒有宇宙終極意義的話題都與我無關。

★★

來日本遊玩的親朋好友總是會問:「要我幫你帶點台灣的什麼過去嗎?」
我總是回答:「不,謝了。我可以不依靠台灣而活著。」

聽起來很冷血,但這句話其實背後的意思是:
我想要學著脫離自己的母國獨立。
我想要學著做一個可以迅速溶解於當地景色的,無國籍的人

你看韓國人不管到哪裡都一定要吃泡菜就知道了……
人要拋棄對母國的依戀,真的是有點難度的事情。
心胸一定要很開闊,才能毫無成見地去擁抱未知的事物,
那些旅遊頻道那些被迫生吃昆蟲的主持人就是我們的典範。

★★

幾個月前,我好懷念台灣50嵐式甜死人不償命的奶茶。
因為日本的無糖檸檬茶和半糖奶茶讓我覺得人生好乏味。

幾個月後,偶然地泡了一杯台灣的即溶奶茶包,
突然覺得「怎麼這麼甜?好難喝!」,
原來我的舌頭不知不覺已經習慣日本的味道了。

人的味覺真是奇妙。

★★

現在的我在東京的某家台灣超市打工,
店裡面台灣客人和日本客人幾乎各佔了一半。

台灣客人對於店裡的商品都覺得理所當然,
像是還沒有完全(對台灣)斷奶的孩子一樣,總是提了滿滿地一整籃來結帳,

日本客人則總是逛了很久,
像是逛博物館一樣,這裡摸摸,那裡看看,
小氣巴拉小心翼翼地挑了一兩樣東西,還會用相當謹慎的口氣問店員:

「這個醬油瓜子是直接吃嗎?」
「鹹蛋和皮蛋哪裡不一樣?」
「蘿蔔糕買回家該怎麼處理?」

如果在台灣,店員被問了這些問題可能都會忍不住笑出來吧!

看似文化相近的國家,
身為一個台灣人或日本人所擁有的常識卻如此不一樣。
現在才知道這些都不是理所當然。

★★

例如我每次去日本的超市買豆腐,都會感到相當困惑,
日本的豆腐總是會分成「絹」和「木棉」兩種,
所以到底哪一種比較硬?

用邏輯來判斷的話:布應該比棉花還硬。
但是有時候卻覺得:應該是木棉比較硬。

難道不能直接寫「硬」或「不硬」,
一定要這麼詩意地用「絹」和「木棉」嗎?
所以我每次都猜錯,就算已經有日本人告訴我答案十幾次,我現在也記不起來!

★★

雖然外表常被誤認為日本人,
我知道我和其他日本人最大的不同就是:我們的人生回憶我們的腦內成分

我一直認為,能夠跟同一個國籍的人談戀愛是很幸福的。
擁有一樣的文化常識,相似的童年記憶,很多不需要解釋就能夠理解的默契。
這些都不是偶然,也不應該覺得理所當然。

「你記不記得小時候有過一個廣告……?」
「喔,知道啊……」

「我國小的時候周惠敏很紅。」
「幹!那明明是我高中時候啦……」

你看,像這種充滿共同默契的對話就不可能發生在異國情侶身上。

所以我的愛人並不知道這件事,
我常常看著他的臉,微笑地想著:「謝天謝地!你是個台灣人!」

如果你的愛人也剛好是台灣人,你現在趕快去擁抱他一下吧!
感謝命運讓你們生在同一國,少了很多簽證和語言溝通的麻煩!
就連吵架都可以不需要在腦內思考動詞變化和時態,真是輕鬆啊!

★★

不需要朋友帶台灣的東西過來,還有一個最重要的原因:
我真正需要的東西你們都帶不過來的。

我的家人朋友所有愛的人都在台灣,我帶不過來,
我這之前的人生記憶,不管我願不願意,都像是地賻靈跟著我一起來了。

至於台灣食物:雞排、珍奶、滷味、麻辣鍋……我當然愛。
只是我恐怕有一輩子的時光會待在台灣慢慢吃,
何必非在這一年吃不可呢?

所以在我還沒開始依賴台灣之前,

請讓我在這裡把牛丼和味噌湯吃到吐為止吧!

★★

我開始打從心裡敬佩那些有勇氣移民的人。
原來他們不是全然因為討厭台灣而逃走的。

所有為了某些原因離開台灣:嫁到歐洲的、搬到美國的、在日本留學的……大家,
如果你也正是或曾是這些人,你一定可以瞭解我在說什麼,
這篇幾乎是為你而寫的,請你安心地對號入座吧。
我已經為各位預留了有舒服絨毛座墊的位置,還有……甜死人不償命的台灣奶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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